Google Health“分拆”内幕:委屈的 CEO、傲慢的 Jeff Dean、狂热的 AI 信徒

   日期:2024-12-26    作者:jgkvw 移动:http://ljhr2012.riyuangf.com/mobile/quote/50439.html

Google Health“分拆”内幕:委屈的 CEO、傲慢的 Jeff Dean、狂热的 AI 信徒

Google 花 3 年证明一件事:即便拥有世界最豪华的团队,也会在医疗领域碰一鼻子灰。

近日 Health负责人David Feinberg宣布离职,转任电子病历公司Cerner CEO。

在,杀鸡从来都要用牛刀。2018年Google搜寻引擎、云端、Google Brain等业务的项目,以及DeepMind健康部门和Steamers团队都拆分出来,统一纳入Google Health。

随着CEO离开,重组不久的超大规模作战集群再度遭遇大调整,而非诸多媒体所说的解散。接近Google高层的科技高层顾言(化名)表示,“Google Health的现状,是不尊重专业的下场。Google被一帮技术狂热者占领,这些人大大低估临床流程和技术工程问题的复杂性,觉得所有问题都能简单粗暴的由机器学习解决。”

这番极端的“技术为王”风气,始于2017年“神经网络之父”Geoffrey Hinton的话。他曾代表Google豪言“5年内深度学习就能超过放射科医生,从现在起就停止培训放射科医生”,但距离“豪语兑现”的日子所剩无几。不过从结果看,Hinton肯定被现实狠狠打脸。

在Google内部,不少人是Hinton、Jeff Dean及“技术为王”文化的忠实信徒。也正是这股技术宗教般的狂热氛围,Google Health注定走向不可挽回的败局。

Google Health解散的原因,跟CEO离开、高层分歧关系颇深。Google Health CEO David在美国医界声望很高,所到之处都手握大权。新东家Cerner开出15个月3,450万美元总薪水,展现对他个人能力的认可。

他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(UCLA)工作20多年,担任UCLA医院CEO。2018年拒绝一度让全球各大保险巨头市值暴跌的明星公司Haven CEO之位邀请。此公司由亚马逊、波克夏海瑟威和摩根大通联合创立。

▲ David Feinberg。(Source:David Feinberg)

不少业界人士表示,David是“非常有天赋的领导者和医生”,只有他有资格领导Google医疗保健业务。凭自身号召力,David帮助Google建立豪华官方背景团队,收编曾在欧巴马官方担任助理卫生部长的首席医疗长Karen DeSalvo,以及监管高层Linda Peters、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新英格兰医疗系统的首席医疗长Lehmann等人。

这些人足以帮Google打通官方和监管机构,产品更快速推向市场。不过事与愿违,David团队和Google的“蜜月期”并没有持续很久,David做得很不开心。这又牵扯到Jeff Dean和好哥们Greg Corrado。

Jeff Dean不用赘述,是Google传奇人物之一,也是最有影响力的技术路线领导。Greg Corrado是Google Health主管技术的高级总监,和Jeff Dean一起做出着名的Word2vec。他也是Google Research创始人之一。

▲ Greg Corrado。(Source:影片截图)

顾言看来,Greg Corrado是有点自大、不可靠的人,他既不做电脑视觉,也不做医学影像。Google员工对他印像不好的不在少数。但凭着和Jeff Dean关系好和信任,Greg Corrado的话语权一直很大。从Google Health主页论文连结看,Greg Corrado只是极少数几篇论文的第一作者,其他都是与同事合写。

顾言表示“我听到的评价是,David就是受气包。他是经过多年专业训练的医生和管理者,但很多AI和工程问题并不懂。虽然从职级看,Greg Corrado可能向David汇报,可David毕竟是空降者,很多事情还是透过前者牵头。而Greg对医生很不尊重,甚至无礼。”

David的“前任”Greg Moore(2016年11月至2019年4月)经历也是如此。

“当时听闻Greg Moore在Google的日子也很委屈,Jeff Dean的医疗业务话语权非常大,试想有谁敢和Jeff Dean及他阵营的人对抗?很多时候不得不违反医学常识做事。因Google有不少工程师宣扬很快取代医生,在挑衅医学界的声音下,Greg Moore变相成医疗业公敌,这也让他良心过不去。”

美国医生对Google观感不好有戒心,也是普遍现象。这矛盾心理,在David心里频频出现。6月的会议,David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“我真正的压力是‘这(Google Health)真的可帮助数百万人吗?’”

不过有些人认为,David是因Google绩效考核压力而离职。消息人士透露,Google Health部门有核心业务开发团队研究产品营利方法。6月Google曾重组Google Health,约130名员工转移到其他部门,Google当时表示,不会因继续重组而裁员或削减计划。

David离开后,一手组织的团队也可能随之崩塌。以David左右手Karen DeSalvo为例,她汇报对象改成Google首席法务长Kent Walker。

业界人士表示,“汇报者变化为Karen离开开启倒数计时。向首席法务长汇报,不是正常汇报。Google很少开除人,这调整应是为了保留面子,给Karen明确的讯号,自己提离职。”

连Karen在欧巴马时代卫生部门任职的顶尖专家,都有可能落得“再就业”的尴尬地步,团队其他医学专家恐怕也无法善终。不过8月Karen推文表示,调整后与核心业务部门更紧密有利执行工作,期待后续有更多成果分享。

坚守,还是离开,只有Karen自己知道。

“硅谷的风格就是这样,技术至上。Hinton信徒遍地。”顾言曾在NVIDIA任职的朋友有个故事:

“某天同事说‘医生是夏天的冰淇淋,容易化’(美式语境代表被取代),我反驳。出人意料的是,后来老黄(黄仁勋)知道我们不愉快,还特意写信给我,告诫我不要打击同事。”

你没听错,NVIDIA不允许员工反驳“会取代医生”这观点。在他们眼里,说不万能,仿佛“技术政Z”不正确。这也成为朋友离开NVIDIA的重要原因。

“整个公司不能说AI负面和缺点。说白了,所有目的都是让用户多买GPU,这对公司股价和经营有好处的。和比尔盖兹比,老黄骨子里是个商人,没那么神奇。”

顾言在美国工作多年。他认为David离开Google选择回归医疗业,部分在于Google极致、狂热的“工程师文化”,这种意识傲慢踩到医生底线,Google领导层也处理不好两者关系。

他提到几件事:

第一,早年Jeff Dean和台大医院谈合作。Jeff Dean给医生1小时面谈时间。医生提出需求后,Jeff Dean像“点菜”下令──哪些事Google会做,哪些事Google不做,态度极其傲慢。医生和主任觉得不受尊重。

▲ Jeff Dean。(Source:影片截图)

第二,某家美国医院和Google另一团队谈医疗合作,但Google Health知道后,派两个人过来插手。谈合作的过程自然不愉快,Google关心的是医院有多少数据提供,而不是和医生合作解决问题。临走时Jeff Dean的手下语气也颇傲慢:你们要不要吃一点Google的零食再走?

“他们有种天生的优越感,那语气好像认为我们很穷,吃不起零食。对我们尚且这样,更何况医学同事。”

在顾言看来,Greg Corrado和Jeff Dean等人对医生的态度,传染给Google Health不少技术人员,形成共有的傲慢工程师文化。同样也受自己的AI信仰Hinton影响。

▲ Geoffrey Hinton。(Source:Geoffrey Hinton)

2012年,“神经网络之父”Hinton和团队参加ImageNet ILSVRC挑战赛,以惊人优势获胜(错误率比第二名低了足足10%),引发AI产业大爆炸。2013年3月公司被收购,Hinton加入Google。在他带领下,Google图像辨识和Android系统
声音辨识性能大幅提升。Hinton将神经网络带进研究与应用,把“深度学习”从边缘课题变成Google等网络巨头仰赖的核心技术。

Google内部,工程师奉Hinton若神明。有人坦言,“他们对Hinton极度信任,Hinton说的话就像圣旨。”

所以当Hinton说出着名的“5年内深度学习就能超过放射科医生,从现在起就停止培训放射科医生”时,彻底让Google IT人站在医疗对立面。很多圈内人看来,Hinton不是坏人,不过他有种偏激与固执,外加其他因素让他说出这句话。

“Hinton有家人曾误诊去世,这对春风得意、要什么有什么的他来说,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误诊。想到用AI看病也很自然。Hinton各种AI竞赛的成功,也正是他们‘只能’成功。这些人做不好医疗的原因,在于他们不见得是复杂领域的problem solver(解决问题的人):他们有很好的理论,但难以应用于复杂多变的现实环境。”

“深度学习三驾马车”的Yann LeCun也是如此。“当年Yann LeCun解决ATM支票辨识问题,但之后再也没有重大成果。这也是他的论文被CVPR这些以解决问题为核心的协会拒绝的原因。”

Google这种氛围下,愿意合作的医生也不会是顶尖的医生。而“工程师文化”驱动下的Google Health团队,因缺乏和医生平等对话的心态,难以拿出亮眼成果。相反Google另一团队与生物、医学专家合作很多,姿态谦逊,技术水准一直“在线”。去年发表的蛋白质结构预测成果震惊世人。

在美国培养体制,医生绝对是最优秀的人:医学博士毕业后,需有医院接收当实习医生,否则就没有出路。之后还有一串严苛考验。美国医生基本上要到35~40岁才有医生执照。

且比起AI人,医生更是“通才”。正式学医前,需要学习物理、天文、电脑等额外课程。很多医生甚至可写程式,做简单数据分析。如Google Health团队着名的Lily Peng,参与多个Google医疗AI项目(糖网、皮肤病、前列腺癌),拥有史丹佛大学化学工程学士学位和加州大学旧分校生物工程MD、PhD学位。

有消息表示,即便如此优秀,她也没有经过正规实习医生训练。在美国,MD / PHD不等于医生。Google招聘一批与Lily Peng相似的人:念完医学博士后,因各种理由没有当医生。虽然这些人不那么传统,但仍和主流医生有差距。

此外,Google做医疗的大策略,是想藉各种合作机会和管道拿到数据,打造数据壁垒。所以Google需要有一大批医生标记数据。坊间戏言:Google Health 90%都在做数据整理。一些年轻医生赚不多,就会接受Google等科技公司邀请做数据标记赚外快。这些医生团队与工程团队目标本就不同。

以上种种造成Google Health创新力不足,尤其和比较。

Google Research团队在《Nature》、《Science》等期刊及子刊发表很多文章(Greg Corrado主页的很多文章都如此),却没有实际研究方法,而是套用Google已有模型,以内部资料库训练验证。较好的结果大部分也是因数据处理非常干净,但干净的数据根本与临床场景不合。

“他们很聪明,有钱、有GPU,有人标记资料库,一切来得太容易,就很难从演算法层面钻研。这也是Google Health在《Nature》、《Science》发文较多,但在CVPR、MICCAI等业界协会发文较少的原因。”故Google Health这些重量级临床文章在美国医学界和科学界评价不是太高,也有不少质疑。

LeCun当年就推文吐槽,认为纽约大学规模更大的乳腺癌钼靶AI工作只发表在IEEE Trans Medical Imaging,Google更小规模竟可发表于《Science》、《Nature》,不能服众。

当年Google有篇被MICCAI拒绝的论文,多家“御用媒体”宣传成病理影像AI的重大突破。后来病理AI公司Paige创始人Thomas Fuchs在GTC大会,对Google公开批评“Google解决的只是临床病理的小儿科”。

重数据轻方法,“用暴力计算可解决”的思维,伤害Google Health。李飞飞曾说:“ImageNet思维的典范转移是,尽管很多人都在注意模型,但我们要关心数据,数据将重新定义我们对模型的看法。”

Google宣布健康部门调整的那周,社群媒体不乏大咖评论。

Prisma Health首席数位长尼克帕特尔博士对Google调整不感惊讶,“价值数兆美元的医疗保健业是难以破解的难题,有太多复杂变量需解决,医疗技术领域已太拥挤。”

像Google押注医疗的巨头众多,但成功者寥寥。数据隐私问题,让微软Health Vault 2019年关闭;亚马逊Amazon Care几乎从一开始就遇到员工人数扩展问题;今年2月,IBM兜售IBM Watson。

再如想招募David当CEO的医疗保险公司Haven,成立之初都没有确定名称、总部、CEO、长期管理团队及使命。去年5月到12月,Haven失去21名员工,公司只剩下59人,很多负责人离职。

首先,这些公司的核心任务是尽可能向不同领域的客户销售软件和硬件,医疗自然不例外。然而大公司医疗只会得到CEO的部分关注,也只占整个公司资源一部分。

医疗工作通常分散于组织,没有企业级战略,表面上这样设计(如合并前的Google Health)。尼克帕特尔提出建议:“如果主要科技公司携手合作,而不是各自为政,我们可能会从根本降低成本、改善结果。”

问题是,这有可能发生吗?亚马逊、摩根大通和巴菲特三巨头成立的公司,尚且利益纠缠不清,又何谈让所有巨头坐同张桌子?如果要做医疗,就要和主业目标一致、明确合作地位,成功机率大多了,如近年巨头拼命抢占的云端市场。

2019年11月,Google Health提出雄心勃勃的南丁格尔计划,大型连锁医院集团阿森松医疗(Ascension Health)把病人电子健康纪录等本地数据仓库和分析环境迁到Google云端。

2019年,微软云端与美国第二大医疗公司签订7年大单。这一年微软还和大药厂诺华成立AI创新实验室,用微软AI模型帮诺华团队做研究。

英国卫生部建立Genomics England(GEL),定序NHS罕见疾病患者的10万个全基因组,也选择数据给亚马逊云端托管。

以上种种尝试都深刻改变医疗系统,也在改变巨头自己──微软公用云2020年创造127亿美元营收,增幅超过60%,这与医疗布局密切相关。说到底,巨头不是没能力做医疗,而要思考该怎么做。

David离开后,Google人工智慧负责人Jeff Dean发推,指明Google Health的未来:未知比例的Google Health员工,将派往Google其他团队(如搜寻和Fitbit)从事特定服务业务。

从2018年收编到2021年遣散。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,对Google Health来说也是如此。美国硅谷,只占国土面积万分之五。从思科、Google到Facebook,都是20多岁年轻人的传奇故事。硅谷一帮科技宅男,用想像力创造无数商业神话。

然而,人的知识和眼光不是天生,需不断学习。

Google也用亲身经历证明一个道理:即便最顶尖的科技巨头,也有可能在医疗领域折戟。学会与业界和解,谦卑自信赋能行业,造福病患。因为现在早就不是单靠技术就能改变的。

(本文由 雷锋网 授权转载;首图来源:shutterstock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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